晓燕最初仅仅坚持一日三餐给他送饭菜、茶水。她认为，他不该和那些普通客人一起用餐。后来，她渐渐地把他生活中了一切琐事——铺床叠被哪、衣物浆洗哪、整理书桌哪、端药沏茶哪、放洗澡水哪……全部包揽起来。她监督服务员清扫那栋贵宾楼，然后把她们赶得远远的。一有机会，她便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看看他需要什么。他的需要实在是太少了，能自己做的，总会找机会自己做。于是，两人中间便展开了一场竞赛，看谁先想到把有限的几件事做完。在这场比赛中，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输家，因为他一旦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就把什么都给忘了，而她却心无旁骛，一心要成为赢家。她抽时间陪他散步、听音乐、或者聊天。她学历不高，却读过很多书，尤其是文学、历史和经济类书籍，一般情况下都能跟上他的思路。她虔诚地向他请教一些经营方面的问题，坦率地谈到赌博，甚至激烈地与他争论市场与道德。她注意到，他厌恶赌博。这确实是一件怪事，一个每天都在赌博的人却不喜欢赌博。后来，她在闲聊中捕捉到他的一种基本的想法：最高明的赌技其实就是不赌。慢慢地，她明白，他其实是在找不到适合他做的事的情况下卷入一场又一场赌局中来的；他认为，他是在凭智慧做应该做的事，从来没有想到过赌博，也就没有一般赌徒那种特殊的心态。有一次，他谈到赌场式资本主义，比较详细地阐述了他的看法。他认为赌场式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就是，它是在用人类的未来作赌注的，而就赌徒来说，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他对未来感到忧虑。他说：”‘先张之弧，后脱之弧’，弓既然已经拉开，就很难再放下啊！”显然，这种想法在他脑袋里盘旋很久了，因此能提出一大堆证据；大多是一些枯燥的数据，都是她不感兴趣的。在谈到市场与道德问题时，他说，如果我交易的对象是人而不是市场，我无法回避道德的选择。我得感谢带我进ru市场的好运，让我没弄脏我的手。匿名市场参与者只要遵守游戏规则，大致上不需要考虑道德选择。就此而言，金融市场并非不道德，而是不涉及道德。在讲完这番话之后，他沉默半晌，又自言自语继续说，可是金钱本身呢？金钱是金融市场交易的前提，也是唯一的交易工具和交易目的。使用一件沾满鲜血的工具，为自己谋取私利，这种行为难道可以称得上是道德的吗？从这次交谈中，她感到，他内心其实充满矛盾与痛苦。过去，他为赚钱烦恼，现在，他为有钱痛苦。他总是在超越自己，不时把自己逼入困境中。他象是一个作茧自缚的蚕，喜欢把自己牢牢地捆绑起来，然后再拼命把那缚住他的丝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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